自民黨的太陽從西邊出來了？

  　　隨著日本外相岩屋毅兩周前以交往姿態突訪北京，對中日關係「山川異域，風月同天」的良好願望，又一次浮現在中文媒體之上。基於此事發生在美國候任總統特朗普即將就職前夕，輿論界更打開了一扇遐想的空窗，競猜中日之間會否就共同應對特朗普2.0達成某種默契。

 

　　其實，北京在處理當前中美問題上，一來根本用不著取得日本的協同和默契，因為這是全球兩強領導人之間的事，說不定雙方到時「有講有笑」，日本方面作為場外的說客，所能做的事也只是看在眼裏乾著急；二來日本也從未展示過與北京協同和默契的誠意，以致令北京相信她可以成為穩定的交往對象。

 

　　基於美日同盟仍然「堅若磐石」的客觀現實，日本自民黨的外相跑到北京來，決不應被理解為石破茂壯起膽子來要和美國「對著幹」，而只會是日方研判或感覺到，美國未來對華關係可能不如預期中緊繃。石破去年11月美國大選後早早就想見特朗普，但卻吃了閉門羹。

 

　　眼見自民黨多年來激化中美矛盾，挑引兩強相爭的狡計不成，這才改行緩兵之計，派外相訪華掌握北京外交動向的虛實，進則為石破會見特朗普獻策，退則防止中美關係一旦未如日方預期發展，石破政府陷入被動。

 

日本自民黨政府對華政策缺乏誠意；圖為石破內閣集體照，第二排左二為外相岩屋毅。（美聯社）

 

岩屋毅：中方對其言論報道不準確

 

　　因此，針對岩屋毅針對北京發出的聽似「相向而行」的言論，也就不應過早產生「風月同天」之感。這麼多年來，日本政府每次在咬文嚼字之下，對中國釋出一丁半點的交往意願，都會頃刻換取到中國政府和民間輿論的正面期許。這固然反映中方，無論是政府還是民間，對中日關係的善意和耐性；但事實證明，若要自民黨以真誠和友善態度看待中國，幾乎等於要求太陽從西邊出來。

 

　　就像這次訪華的岩屋毅，貴為安倍晉三內閣的防衛大臣。安倍內閣當年大幅度推進修憲擴軍，拉攏「印太盟友」重建對華包圍圈，岩屋毅作為防衛相，會沒有深度參與其中的運籌帷幄？因此對於他訪華期間的各種表態，就少不得要逐字逐句的推敲。結果你瞧，他一回到東京就給中日關係潑冷水了。

 

　　岩屋毅在結束訪華後的新聞發布會上，回應《朝日新聞》記者問題時直指，中國方面對他訪華期間的言論報道不準確，已即時向中方提出了交涉。原來，中國外交部在新聞稿中指岩屋毅與外長王毅會晤時表示，日方在歷史問題上繼續秉持「村山談話」的明確立場，表達深刻反省和由衷道歉。他則澄清自己的原話是：

 

　　「石破內閣繼承了包括1995年的村山談話，和2015年的安倍談話在內的歷代內閣談話立場。」、「石破政府同樣繼承了以《日中聯合聲明》為開端的日中四個重要文件。」換言之，石破內閣包攬了自民黨歷任首相的對華政策，可以翻手為雲、覆手為雨，隨時變臉，中方不必期許太多。

 

矢板明夫：石破茂政權根本是媚中

 

　　即使岩屋毅返國後強調日本對華既定政策不變，但他的訪華之行仍舊引起了日本政界和新聞界的口誅筆伐，例如活躍於自民黨和台島綠營之間的日本資深記者矢板明夫，就在其社交網站上發炮，引日本網民之言，轟擊「石破茂政權根本是媚中」。

 

日本政府至民間拒絕反省二戰軍國主義侵略史，反指被中國傷害。（美聯社）

 

　　矢板還截錄了無黨籍國會議員松原仁接受《富士晚報》採訪，就日本放寬對中國公民簽證的言論：「對於一直傷害日本的中國，突然放寬簽證的決定，完全無法理解。日本作為東北亞地區的重要國家，沒有外交策略，做出了一個大錯特錯的判斷。」

 

　　日本外相訪問北京，中國這邊因為岩屋毅幾句客套話而報之以一片期許之情，日本那邊卻是一片討伐之聲。這明擺著反映了中日關係遭遇困難的本質性原因——日本政界、輿論認為，日方毋須按照中國政府至民間的期望，對日本軍國主義侵略歷史作出反省和道歉，但同時不斷高叫「中國一直傷害日本」。

 

自民黨誘導中美兩強相爭

 

　　認識到中、日之間政府至民間，對兩國關係認知的南轅北轍，是理解岩屋毅訪問北京，以及石破茂對華政策的基礎。例如，岩屋毅在訪華前接受中文媒體採訪時，強調他是田中角榮的弟子。田中任首相之初，於1972年9月訪華實現了中日兩國邦交正常化，至中國改革開放初期，中日關係進入了蜜月期。因此當岩屋毅以田中弟子自稱時，自然容易引發中國輿論對他的友好期許。

 

　　而事實上，中日邦交正常化發生於時任美國總統尼克遜1972年2月訪華之後，並沒有跳脫美國政府在冷戰高峰期向中國招手的戰略意願。由二戰結束至今，日本自民黨政府一直就如何制約中國，給美國政府出謀劃策，包括田中時期出於冷戰需要主張拉攏中國，至後來推動對華交往，引導中國成為美日的龐大消費品出口和廉價勞動力供應市場。

 

特朗普討厭被盟邦牽鼻子

 

特朗普不喜歡被盟國牽鼻子，首任內曾冷待安倍晉三（右）。（美聯社）

 

　　換言之，自民黨歷任政府從來都不止是美日同盟的被動接受者，它反過來也試圖主動牽引美國這個龐然大物，來實現其長久壓制中國、把中國「關進籠子」的戰略意圖。引起石破茂內閣不安的問題正在於，即將重回白宮的特朗普似乎並不樂於吃日本這一套。就盟國關係而言，特朗普最不喜歡被「情緒勒索」，而導致美國吃虧。他對歐洲的北約成員國、烏克蘭，和北美的近鄰加拿大皆如此，日本又憑甚麼認為自己可以獲獨寵於一身？

 

　　石破茂撿了前任岸田文雄的爛攤子後，在國內面對GDP持續萎縮、傳統工業式微、日圓不斷走貶、民生物價上漲等種種困境。就在最近，本田和日產汽車因銷量下降而宣布合併經營，已經給日本產業的未來蒙上了陰影。至於其周邊安全，最近韓國發生戒嚴事件，又刺激了朝鮮半島緊張局勢的升溫，而令日本有受波及之險。

 

拜登卸任總統前禁止日鐵收購美國鋼鐵，令日方感到不滿。（美聯社）

 

　　在此情況下，日本又被拜登政府「釜底抽薪」，明令禁止日鐵收購美國鋼鐵。特朗普上台後，不僅同樣會反對收購，而且還很可能對日本發起關稅戰。石破內閣陷入左支右絀的窘態，如今派外相走訪北京，與其說是欲改善中日關係，倒更不如說是反映了東京陷入外交迷航的焦慮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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