以幾個家庭作單位的朋友聚會，席間大家都在討論去留問題。走了的人，大多數都說是為了孩子著想，不得不另覓一處能讓他們自由呼吸的成長地；而留下來的，也許心裏都清楚自己究竟是真的想留下來，抑或純粹走不了。

　　最困惑的一群，大概是暗暗有這個打算，卻又遇上不明朗因素，例如與另一半意見分歧，又或者聽得多過來人不愉快的經歷，怕承擔不起獨注一擲的後果。

　　客廳那邊，聽到A正在男人堆中滔滔不絕地訴說著他們家的出走大計，而飯廳這邊，我感受到身旁的A太太那股低氣壓，她小聲告訴我們：「其實我不想走，我不懂駕駛，英語也沒好到能夠暢所欲言的水平，雖說到了外地還是繼續當個全職媽媽，但A一出門上班，小孩也上學去了，我就只能憋在家裏，就算外出散步，日日如是也會生厭吧！況且，我們尚有年邁的父母要照顧，我不似他那麼瀟洒。」

　　「A知道你不想走嗎？」我問。

　　「我起初有表達過，他卻說自己其實也想留下來，但為了孩子所以不得不走；如果我繼續堅持，就好像扼殺了孩子快樂成長的機會。而且，他是一家之主，我有責任支持他的，要是我的犧牲能讓他們快樂，那就依從他決定好了。」

　　席上有另一位媽媽友的家人早前移民了，結果孩子還未完全適應新土壤，大人的婚姻關係已先觸礁。又或者，事情表面上是移民生活間接令夫妻不睦，實質上呢？也許不過是將一直潛藏的問題提前引爆。往另一個方向想，有人新生活如魚得水，共同面對難題或許會令一家人感情更牢固。說到底，好與壞並不在於事情本身，而是在於你們怎樣處理。

　　撇開去與留，我所著眼的是，一個人懷著犧牲的心情，往後要怎麼過日子？

　　到底心裏有多不情願，我們才會將放棄掙扎視之為犧牲？而她的不情願，又有誰會在意？犧牲了，結果向好，那麼一切尚算值得，相反呢？你會後悔當初放棄堅持嗎？

　　小時候談戀愛，以為甚麼都可從交往中慢慢了解磨合。然而，傷過幾次心，不敢再貿然開展新關係，於是我們學會先探聽對方的底牌，他想結婚嗎？想生小孩嗎？憧憬怎麼樣的家庭生活？目標不一致，今生繼續當朋友好了。無奈地，那時我們預計不到日後某些變化會釀成分岔口，即使沒有共識，還是要本著「以孩子為先」的宗旨做決定。彷彿女人必然要犧牲和妥協，才符合大眾對角色的期望。否則，你這位母親看起來便不夠偉大。

　　孩子的未來最重要，所以女人活該被忽視嗎？

　　老實說，我不會忍心讓自己深愛的人犧牲，不想看穿對方的隱忍，明明承諾過給予對方幸福，怎麼變成鬱鬱不歡。子女長大了自有他們的天地，而我的身邊最後就只得你，我的快樂和哀傷都因為你。

　　不知道最後會迎來這家人留低、離開、適應了或打算回流哪一個消息，但我暗自希望每個人的感受都同樣能夠被重視，沒有人需要犧牲。是任何一種問題也好，眼前沒有共識的事情，不妨先擱著，或許時間會否給你一個明確答案。

　　要記得，伴侶只得一個，前路卻有很多條，而最壞的一種選擇，就是本末倒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