嫲嫲的菜

　　嫲嫲是典型家中大廚。爺爺嫲嫲共有三子三女，各自成家立室後兒孫滿堂，從前過時過節，一家大小三圍坐滿，滿枱都是由嫲嫲一手一腳包辦豐富菜餚，滾熱辣色香味俱全，而她則施施然脫下圍裙，像個剛完成表演的魔術師一樣，朗聲叫大家「開飯」！

　　小時候在嫲嫲家裏寄居，平日晚飯至少也有六、七張口在等醫肚。每天飲過早茶後，便和嫲嫲由茶樓慢步往街市。一路上，嫲嫲總會問我想吃什麼。我的腦袋裏像裝著一幅幅嫲嫲煮過的餸菜的相片一樣，一邊搜尋一邊回想每款餸菜的味道。走在窄窄的街市道上，嫲嫲一邊在四處看哪檔的瓜菜較新鮮，哪檔的魚、肉較鮮美，一邊跟我說著食材的配搭。嫲嫲不喜歡經常重覆同一款餸菜，常說只有懶惰的家庭主婦才會要家人連續兩、三餐吃同一樣的菜。我想，只是她愛我們，才會肯花心思煮不同菜式給我們享用吧。

　　回到家裏，她會叫我做小助手幫忙預備，怎樣洗菜、切菜、怎樣調味。嫲嫲下廚時我總是站在廚房門邊，看著她駕輕就熟地煮著每一道菜，嫲孫二人說著家常。

　　嫲嫲常說要家人健康，滋補湯水不能少，若不是天天煲湯，至少也隔天煲一款。我就是在這般耳濡目染的情況下，學懂了煲老火湯。在我長大了以後獨自生活的日子裏，我也不忘這「手藝」。

　　嫲嫲所煮的家常小菜之中，我最喜愛的是她的梅菜蒸肉餅。那味道，那口感，我沒法向你形容。在我在西貢獨個兒居住的那段日子，嫲嫲會預備好梅菜蒸肉餅，細心地分成一人份量再獨立包裝，冰好，叫我去她處拿回家，可以自己蒸熟吃。那一小碟梅菜蒸肉餅，和著一碗白米飯，每一口都在喚著我兒時的回憶。

　　嫲嫲中風後，右手失去了活動能力。再沒法弄梅菜蒸肉餅。那色香味道，完整地封存在我的記憶中，竟一點沒變也沒褪色。任他什麼星級食府星級廚神煮的梅菜蒸肉餅，也永不及我嫲嫲煮的好味道。她永遠是我心目中最完美的大廚。